那天,老板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。老板开始讲话了,一开口,我就感觉不对味,因为老板讲的是粤语,我听不懂,但我心里听懂了:老板已经不再重视我了,我也该自知之明,抽身隐退了。
几年前,老板特地从广州打电话到武汉,说他在很多报刊上看到过我的幽默作品,他的文化公司新接手了一本杂志,也想改成幽默风格的,特邀请我到他的公司去编这本杂志。
我尚在犹豫之中,老板又热情地说:"你可以先到广州来玩玩看看,路费由我出。"
见老板这样热情大方,我便答应到广州去看看。到了广州,虽见公司的条件简陋,但感觉到老板待人和蔼、诚心,便答应留下来当编辑。
杂志初创,面临着激烈的市场竞争,我又是一个人编一本杂志,只有使出浑身解数和拼命三郎的精神,白天改稿编稿,晚上又自己撰写策划的重头专题稿,所以编的第一期杂志就一炮打响,发行了几万份。老板见我能编能写,能吃苦打拼熬夜战,又结识全国许多作者,约来许多精彩的好稿,又有市场眼光,对我频频赞誉,偏爱有加,不论是开会和吃饭,非要我坐在他的旁边,因公司除我之外都是广东本省人,老板特地在全体员工大会上规定,因为有我这个外省人才,公司一律要说普通话。
为了报答老板对我的知遇之恩,我的工作也倍加努力了,我除了每期继续亲自撰写重头专题稿外,对老作者我关怀备至,对新作者培养提携,建立了全国一流的幽默作者队伍;对市场经常调查研究,让所编的杂志栏目经常出新;对同类刊物我通常一一浏览,凡抄袭者和重发稿都难逃我的眼睛;甚至对每一位读者的来信都要亲自回复。
在我呕心沥血的工作下,我所编辑的杂志在市场上越打越响,三年来,邮局订户从最初的2千份上升到5万份,总发行也接近10万份,每年为老板创造经济效益近百万元。
也就在杂志最红火的今天,老板为什么却忘了普通话而讲起了我听不懂的粤语呢?联系到近几个月来,老板对我不再热情而趋于平淡,我感觉得到老板不是忘了讲普通话,而是别有意味的
从公司平常员工的言谈和迹象中,我分析:由于老板对我的器重,加上我的工资在全公司是最高的,便引起其他员工的嫉妒(包括老板的亲戚),因而常在老板面前打我的小报告,无端生有的说我发人情稿,跟其他报刊编辑交换发稿等等。记得有一次,公司会计就指着我给一个在报刊当编辑的作者的退稿信说:"你不要拿公司的信封自己投稿了!"我见他误会了,当即就将信封拆开,把我写的退稿信当面给他看了,会计的脸色顿时很难看,悻悻然地走了。这以后,我就感觉到会计常常在老板面前说我的坏话。说我坏话的多了,久而久之老板对我的印象自然就差了。再则我不否认自身也会有缺点。老板在对我的长处成绩司空见惯后,也就自然会发现我的缺点,比如我爱直言提意见,不像其他员工那样时时处处吹捧恭维老板,久而久之,老板会认为我清高骄傲自大。最主要的是,老板会认为我所编的杂志在这三年中风格已经形成,在市场上已经创下了品牌,有了固定的订户和读者,现在即使换一个编辑,照样不会影响发行。而新招的编辑薪水可以给得很低,比之我的薪水老板一年又可多得几万元的进账。个体老板总是将自己的利益考虑第一的。
老板在上面讲粤语,我却在下面读懂了老板内心的语言。一散会,我就向老板辞职。老板故装谅讶,问:"你这是为何呀!"
我说:"你今天在会上讲的是粤语。"
老板"哦"了一声,道:"我以为你来了几年了,听得懂粤语了哩!
"我是听懂了!所以我才辞职!"
我辞职后的第二天早上,我买了一份报,正在看有关招聘的信息,蓦地,电话铃响了,我拿起电话,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,说是一家文化公司的,有意聘用我,想请我去谈谈。
"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?"我很意外。
对方却说:"你来谈谈吧!我派车来接你,来了我会告诉你的!"到了那家公司,我才知道给我打电话的是这家公司的马总经理,马总经理告诉我,他的公司最近新接手了一本经营不下去的杂志。调查了市场后,也准备改成幽默风格的,打听到我正好从原来那家公司辞职了,所以特意聘请我到他的公司主持编辑这本杂志。马总经理许诺给我的待遇不比原来公司低,并说我还可以提条件,我见他对我十分器重,言辞切切,便答应下来,但也提了一个条件,说我是外省人,听不懂粤语,刚才听女秘书向他汇报工作时也是讲的粤语,想必马总经理和公司大部分员工也是广东人,为了方便工作,我来后,公司应该提倡讲普通话,马老板欣然同意了,并且在第二天欢迎我的会上,就别着一口普通话向全体员工要求,以后公司员工跟我讲话时一定要用普通话。
我又重新走马上任了,虽说这也是一本重新改刊的杂志,但正合我的味口,轻车熟路,熟悉市场和发行渠道,又有一帮久经合作的作者队伍,很快,我接手的这本杂志又打开了局面,半年之后,杂志发行就达到5万份,当年就为公司创造了几十万元的经济效益。
马总经理由此对我十分赏识,特地在新年元旦那天,在一家五星级酒家设宴款待我,作陪的只有他的那个秘书。
由于高兴,那天我们都放开痛饮,渐渐我不胜酒力,头晕乎乎地斜靠在沙发上小歇。马总经理和他的秘书显然也喝多了,在那里毫无顾忌地用粤语亲热地交谈着。蓦地,我觉得他们说的粤语有些听得懂了,而且好像在谈论我。我仔细听去像秘书在恭维总经理,说他策划我到公司很高明,很成功,听着听着,我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尾,原来马总经理接手了这本杂志后,也瞄准了我这个编刊的人才,为了能不露痕迹地挖我过来,便收买了我原来公司的一个员工,让他有意在公司散布我的种种劣迹,加上本来公司嫉妒我的人就很多,继而到公司老板那里说我坏话的人也多,使老板逐渐对我转变了态度和看法,最终导致了我的辞职
我终于听懂了老板们的语言--我过去总以为自己颇有大将之才,现在才明白,我终究只是老板们棋盘中的一粒棋子,由他们摆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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