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期故事|瓜田鬼事
■ 本故事译自清·袁枚《子不语》
01
海阳县城有个刘姓女子,夏日在瓜棚下刺绣。
薄暮时分,家人正在一旁铺凉席纳凉,女子忽然顾影絮语,喋喋不休。家人一开始嫌她言行怪诞,连忙呵斥住。
不料,女子忽然大声叹道:
“唉,我哪是刘家女?我是附近的村妇,前几年因生气上吊自尽,一直想寻个替身,这才来到这里!”
说罢,兀自大笑起来,取来一根带子就往自己脖颈上勒!
全家人无不骇然,一边撒豆撒米驱邪,一边诅咒驱鬼,然而鬼却毫无退缩之意!
家人忙哀求道:
“我家女子年年为他人压金线绣礼服换些买米钱,家中清贫可怜,又与你素无冤仇,请你放了她吧,不然,等张天师一到,我们一定控诉你!”
鬼一听到张天师,惊惧喊道:“吓人!吓人!不过,即便如此,我也不能白跑一趟,你们考虑考虑拿什么送我?”
家人们说:“烧些香和纸钱如何?”
鬼一声不吭。
家人又说:“再添一斗酒和一只鸡如何?”
鬼这才面露喜色,颔首答应!
家人依其言一一照办后,女子才苏醒过来。
三日过后,家里人正庆祝驱鬼成功,女子忽然甩起袖子翩翩起舞,口中又胡言乱语起来:
“你们竟如此亏待我,我回去一想,不能善罢甘休,还得过来讨替身!”
说罢,变本加厉做出各种怪相,又拿带子往脖子上套!
家人听她 说话 声音,跟上一个鬼不一样,正疑惑间,忽听瓜棚外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,女子口中忽又叱责道:
“你这鬼奴婢!竟敢冒充我欺诈钱财,真是颜面丢尽!滚!滚!不然我到城隍爷那里告你!”
说罢,又安慰女子家人道:“莫怕这无赖鬼,有我在此,它不敢胡作非为!”
话音刚落,女子脸颊泛红,露出羞愧畏缩之态!又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,二鬼皆双双退去。
次日起床,女子照常对着镜子梳妆打扮,问她昨日之事,竟茫然不知,恍若如梦。
02
当地有个姓李的老翁,一日傍晚正从县城赶路回家,忽觉有重物缠在腰间,解开衣服一看,腰间空空如也,只得继续负重前行。
此时,朗月东升,家人听到老翁敲门,便开门问安,给他端上酒菜后,老翁竟然不吃。
不一会儿,取来一幅长布条悬在房梁上,做出要上吊的动作,口中喃喃说道:“我是吊死鬼,今日让你家老翁做我替身!”
众人大惊,问其缘故,鬼说:
“我是李氏,栖身在县城中,曾到刘家瓜棚寻其女儿做替身,刘家人苦苦哀求,我又念他家女儿婉丽柔弱,这才舍她而去,另寻替身!
“出城行至城门时,两位大人看管严密!我不敢贸然出城,又无处栖身,因此整日在外面受苦,一言难尽!”
家人说:“城门大人既然阻拦,你又如何出来?”
鬼嘻嘻笑道:
“实属大巧事:今日一早,一个乡下人将粪桶放于城门一侧,两位大人无法忍受恶臭,互相商议道:‘昨夜云雨初歇,城头山色定然绝佳,你我何不同去登临远眺?’之后便相约去登山了。
“我趁机溜出城门,路上偶遇你家老翁,于是附在他腰间。承蒙他负载,我又急于投生,因此只能借你家老翁做替身了。”
家人听它轻言软语,貌似可以动之以情,于是哀求道:
“老公公年纪大了,若是活到普通人的年岁,恐怕墓旁的树都合围粗了!你对弱女子于心不忍,对老者就忍心吗?你倘若怜悯同情他,我们定请高僧为你作法超度,让你升入‘天人境界’(佛家语),如何?”
鬼听了,立即拍手称快,欢喜说道:
“我在瓜棚作祟时,本想让他们为我作法超度,只是见他们家太过贫困,这才未说出口!如今,众居士既然发愿为我作法,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呢?只是世人都习惯哄骗鬼魅,但求居士们勿忘此言!”
众人听了唯诺答应,鬼又作了个顶礼拜谢之礼才离去。
过了一顿饭功夫,老翁已能从床上起身,要汤水喝了。
第二天,李家广请众僧,一连做了七日道场,家中和瓜棚下从此安宁太平。
▲ 本故事原文(古籍来源:浙江大学图书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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